品薛合新草书

林俊

   挥洒自如、沉着痛快、清 野狂逸、无迹可寻——近日拜读薛合新先生丈二横幅大草的印象，回想2006年我在友人处得见他的书法挂历时，先生的书法深深吸引了我。他把怀素《论书帖》那种清雅劲健、行云流水的笔势，雄奇风流的气息发挥得淋漓尽致，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如果说是一种线的表达，不如说是一种境界的言说。

   “ 一个艺术家乃至一种艺术风格的形成，往往会受到时代、地域以及时风的制约和影响”。（见《林俊谈中国书画名人100家·贾平凹》）在近现代书法史上，陕籍的艺术家挟着得天独厚的文化资源和自己的才识遨游于此种境界，艺术是相通的、传承的。薛合新先生的清野狂逸书风来自于长安古道的源远流长、秦雄汉厚的人文精神。

    先生和我摆书法龙门阵时说：“草书法度森严，须多读帖、临帖，拘守一家，则难以扩张。而真正写好草书，功夫尽在草书以外。草书表现着书家的学识修养、胸怀、阅历及境界。是书家对社会乃至宇宙万物的理解。”薛先生经历丰富，从军、经商、从政，然而他就是在这种“奇崛”的人生历程中，不拘一格的扩充自己的视野，不仅“把古人帖中资源快速地变化成自己的书法生产力”，而在工作中“江山开眼界，风雪炼精神”，“搜尽奇峰为草书”，不论做什么工作，或涉猎哪个艺术门类，均能化为自己书法的滋养。他喜音乐、擅诗联、寡言语、重义气、吃穿不讲究，唯独对书尤其对草书如痴如醉，时时一副幸福的样子。他曾说：书法是我业余中的“专业”，练书四十余年，从喜欢到追求到痴迷，不知不觉中已经把书法与感情和生命融为一体。

    薛先生少爱诗书画，临池不辍，业余时间多侵淫于书法之中，自谓四十作草。在传统的书法学习中，他涉猎广泛，晋之二王、唐之张旭、怀素、宋之米黄、明之祝枝山、董其昌，更上追北魏石刻，章草汉简。不过观其挥毫之际可知，他平时喜爱的，尤属古代书家中，狂逸跌宕，清奇劲朗，不拘法度的写意一路。从其用笔而看，内涵而遒劲、骨丰而狂逸，笔畅而俊奇，容易看出得张旭、怀素为多；从其章法上说，大起大落，连绵不绝，空灵跌宕，又使人从中感受到祝允明，董其昌、王铎之率意天成之趣。

    从《大公报》出的《薛合新书法鉴赏》来看，形式多为竖幅，沉着痛快，狂野劲逸，气势之大，可直通明人。当属大家之书。分行布白似信手拈来，又最见作者经营之匠心。多则一行繁星之数，少则一字独立称奇，字面的章法中，时纵、时横、时聚时散、时急速时缓迟。跌宕生姿，可见先生搜尽奇峰化为草书之功。薛先生作书不择笔，多用长锋羊毫，并善利用其特有的伸缩弹力和蓄墨量，水墨并用，酣畅淋漓，飘逸灵动，点、团、线交混结合，有丰富的视觉效果和醉人的水墨艺术感染力。

    新年之际，有幸欣赏了先生的丈二长卷，不仅显现了书家深厚的传统笔墨技巧和功力，而且也将书家良好感觉和洋溢的艺术个性淋漓尽致地展现了出来。薛先生的艺术格调是清野狂逸离俗的。言其格调高，是因为他的书法确乎“爽爽有一种风气”，狂野而不失清逸的风格从古典狂草中溢出，在体势和笔致上透露着颠张狂素的狂野，王铎张芝的外拓，董其昌、傅山、林散之的苍凉清致，却又形成了自我的面貌，点画擒纵提按融古法而不拘泥，墨韵苍润变化一任天机。平中寓奇，野狂不涉诡怪，揭示出书家良好的传统修养；言期不俗，是因为书家深知“真以点画为形质，使转为情性；草以点画为情性，使转为形质”之理，却又能自出机杼，写出个人的真性情，真襟度。把书法的功、技、意、情、趣和谐挥洒于书作中，一直是草书大家心仪手追的高境界。今天薛合新先生将我们领入了此种境界。

    这种境界，便是“清野狂逸”的境界。

   薛先生的书法，呈现出多种风格面目：《云天远》、《丹心》等件，下笔果断，生辣雄浑；《南台静坐》和《结庐》横幅平如止水、静似幽兰、简直不食人间烟火；《滚滚长江》、《张灯结彩》竖幅，豪放恣肆，锋芒显露；《上善若水》一笔成书，笔势圆劲跌宕，节奏感强。他的行笔结字，妙造自然；方圆变化，以心运神，达到心手合一的境地。书风既融会了诗学的禅理，表现出恬淡清色，天机自然的浑成韵致；而又不失锋棱，显示出铮铮傲骨与豪纵之气。纵观草书一脉，至董其昌一出，以简洁虚和，萧疏逸胜，得静之趣；倪天璐，黄道周，王铎又为一大宗，以奇兀纵横，跌宕沉雄胜，得动之韵。薛先生得两宗之长，可谓杰出大草书家。

   薛合新先生的思想很有些“禅味”，从和我摆龙门阵得知他尚“淡”、尚“空”，当我细细品味了他的作品之后便确信了这是他人生的信条。“禅”、“逸”是对精神回归，精神自由的渴望，是精神腾飞和精神的升华，但腾飞不能没有支点，更不能把“书法引擎装拖拉机上”。对此，先生十分清楚。他虽然尚“不经意”、尚“无意为之”，但一刻也没有放松对经典书法的关注，从二王、旭素、山谷、枝山、右任、沈鹏等大家的草书，他都倾注极大的热情和全部精力进行心临手追。因此，薛先生的成功是建筑在对线条深遂的理解和娴熟驭力之上的，而不是信手而来的“偶得”。他的作品如其人，没有刻意安排故意扭动的成分，没有超男表演的样子，一切都像他的思想一样：平、淡、散、简，与世无争，又像他的性格一样：热情、奔放、率直。

   在线条和格调运用上，他完全遵循轻重、虚实、断连的规律，一任挥洒，在注意布白一气贯注的前提下，他时时运用横向的拓展、盘旋、呼应，因此他的草书形成了一种疾风暴雨般的逼人气势，恰似暴风雨之际的枯草落叶在狂风中翻卷。因此每幅作品的整体感极强烈。具有身临其境的感染力。“笔墨当随时代”，这是一切艺术前进发展的规律，如果一切草书都按王羲之的模子写，张旭、怀素、傅山又岂能名贯书史？薛先生长处在于了无顾忌，挥毫之际，以我之笔墨，散我之胸臆，“达其性情，形其哀乐”。故我欣赏薛先生的作品在于他较为准确地把握了书法的时代脉搏，我以为他“气掀墨海笔吞鲸”的大草必将在中国书法史上占一席之地。

  薛先生的挥索是多方面的，以他的修养和阅历，这种探索，不仅为我们带来了新的风格、新的节奏，在那探索的后面，他为我们带来了新的艺术思路。

  “ 思路决定出路”，要创作出独特风格的作品，是离不开修养和传统的，但修养和传统并不是目标。创作有个性的艺术，必须是有个性的人，但有个性的人未必能创造有个性的艺术。我们走进薛合新先生，并期待这位草书领域成功的开拓者，不要停步，不断否定自己，在向高处艰难攀登中反复悟“道”，在一路省“悟”中继续苦奔，披荆斩棘，穿越时间隧道，与古贤把盏，拥抱人烟绝迹处的灿烂！